DeepBlack深渊第163章 祭奠
采石场的死寂被打破了片刻又迅速重归沉寂。
皮卡车被推入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浑浊水潭冒着气泡缓缓沉入冰冷的黑暗深处带着所有的油污、泥土和可能存在的微量生物痕迹彻底消失。
阿泰的遗物——钱包、手机、钥匙——被巴颂用石头砸得粉碎芯片掰断金属部件扭曲变形然后分散埋进了不同方向的深坑里覆盖上碎石和新土。
沾染血迹的纱布和手套则在一处避风的石缝里被小心点燃火焰跳跃着吞噬掉最后一丝可能的DNA证据化为一小撮灰白的、一吹即散的灰烬。
巴颂做完这一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劳累而是这种彻底毁灭、抹除一切存在痕迹的行为本身就如同一种仪式带着令人不安的重量。
他看向一直沉默地坐在巨石上、如同融入岩石本身的陈默。
“默哥都处理干净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采石场里显得有些微弱。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目光依旧投向远方那逐渐明亮起来的地平线。
晨曦如同一柄淡金色的刻刀正一点点剥开黑暗的天幕勾勒出远山模糊而坚韧的轮廓。
巴颂沉默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感觉此时的陈默周身笼罩着一层比夜色更难以穿透的无形壁垒。
过了许久直到天光彻底大亮鸟鸣声开始从四周的树林中响起给这片荒凉之地带来一丝矛盾的生机陈默才缓缓站起身。
“你在这里等着。
保持警戒我回来之前不要生火不要发出大动静。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
”巴颂立刻应道没有多问一句。
陈默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向采石场更深处那里怪石林立形成许多天然的屏障和隐蔽的角落。
他需要绝对的独处。
他找到一个被三块巨大岩石环抱形成的狭小空间入口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勉强可以让人坐下。
这里干燥隐蔽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也看不到天空只有岩石冰冷的灰色。
他席地而坐背靠着粗糙冰冷的石壁。
身体终于完全静止下来不再需要扮演那个冷静、高效、无情的猎杀者和指挥官。
然后他从贴身内衣最里面的一个隐藏口袋里极其小心地取出了那样东西。
那是一只用香烟锡纸折叠成的纸鹤。
它早已不复最初的挺括和银亮变得皱巴巴、软塌塌边缘磨损甚至沾染了一些难以洗净的、暗色的污渍(也许是血也许是汗也许是泥)但它依旧保持着鹤的大致形态纤细的脖子低垂着带着一种脆弱而固执的姿态。
这是阿龙的纸鹤。
那个同样被骗进缅北地狱、因为试图保护同样新来的陈默而被阿泰活活打死的年轻人。
这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也是在最绝望的日子里唯一一点微不足道的、关于人性温暖的微光。
陈默一直藏着它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搜身将它带出了炼狱带过了湄公河带到了现在。
冰冷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皱褶的锡纸表面仿佛怕稍微用力就会将这脆弱的造物彻底摧毁。
没有言语。
没有眼泪。
甚至没有明显的悲伤。
只有一片巨大的、虚无的空洞如同此刻他所处的这个岩石囚笼冰冷、黑暗、与世隔绝。
复仇完成了。
阿泰死了死得痛苦而卑微像一条野狗一样被丢弃在垃圾堆里。
他兑现了对阿龙的承诺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
可是然后呢? 预期的快意和释放并没有出现。
在行动时只有冰冷的计算和执行;在复盘中只有技术的分析和优化;直到此刻一切喧嚣落定独自面对这唯一的“祭品”时他才真正去触碰那复仇之后的情感深渊。
那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空洞的、近乎麻木的“完成感”像一个被精准完成的指令反馈。
仿佛只是从一份漫长的、血腥的待办事项清单上划掉了第一个名字。
而随之涌来的不是轻松而是更加庞大、更加沉重的宿命感。
阿龙不会回来了。
他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和屈辱不会因此减轻分毫。
缅北那座吃人的魔窟依旧在运转吞噬着更多的“阿龙”和“陈默”。
名单上还有王经理、颂恩、“医生”罗、豪哥……一个个名字如同沉重的锁链一环扣着一环拖拽着他走向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杀死一个阿泰不过是在这无尽黑暗的长路上勉强凿出了一星微不足道的火花旋即又被更浓重的黑暗吞噬。
它没有照亮前路反而更清晰地映照出这条路的漫长与绝望。
他拿出这只纸鹤并非为了告慰阿龙的在天之灵——他早已不相信这些。
或许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最初踏上这条路的缘由。
不是为了成为杀戮机器而是为了……祭奠。
祭奠那个曾经还有一丝温度、还会因为他人苦难而愤怒、还相信某种虚无缥缈正义的自己;祭奠那个像这只纸鹤一样原本或许能有不同命运却最终被无情碾碎的年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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