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全息图鉴请签收您的BE第198章 锈犁
农场主周怀山跪在龟裂的田埂上指尖抠进泥土时带起一层灰白色的粉屑。
这是1942年河南大旱的第三个秋天他身后那座曾飘着青麦香气的谷仓早已空如骷髅木梁上吊着的麻绳在热风中摇晃绳结处还沾着妻子素琴半个月前挣扎时蹭上的血痂。
爹…五岁的阿满蜷缩在晒场角落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孩子脚边躺着个豁口陶碗碗底凝结着昨夜从鼠洞抢来的半勺霉浆。
周怀山不敢回头他腰间别着的镰刀硌着肋骨那是今晨从当铺赎回的——用素琴陪嫁的翡翠耳坠换回这把曾收割过三百亩金穗的凶器。
三年前初春周怀山牵着骡子将素琴迎进农场。
新娘盖头下坠着的银流苏扫过新翻的黑土她绣着并蒂莲的鞋面沾了泥却笑得像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这地界能养三代人。
素琴摸着谷仓门框上五谷丰登的木刻指尖划过被虫蛀蚀的登字缺口。
当夜暴雨冲垮河堤周怀山赤脚在泥浆里堵漏时绝不会想到那个虫洞将成为某种谶言。
第一季麦子抽穗时素琴的蓝布围裙兜着青麦粒在晒场中央旋出圆舞曲般的弧线。
阿满在谷堆里打滚咯咯笑着抓那些从指缝漏下的阳光。
周怀山蹲在地头磨镰刀铁器与磨石相撞的火星溅进暮色他望着妻儿的身影觉得连呼吸都浸着麦香。
转折始于去年深秋。
保长带着丈量队闯进农场那日素琴正教阿满辨认北斗星。
周家农场划入征粮特管区。
公文上的红印压碎了银河丈量员的皮尺勒断田垄将三百亩地割裂成零散的编号。
当夜素琴点燃祠堂祖宗牌位下的长明灯火苗在供桌风调雨顺的匾额上投下鬼影她攥着周怀山的手说:人不能和天斗但能和命争。
他们开始在后山开荒。
素琴绣花的手抡起铁镐虎口裂开的口子渗进泥土。
阿满蹲在岩石缝里挖蕨根裤脚被荆棘扯成流苏。
周怀山在天亮前潜入已被征用的麦田偷割那些本该属于他的麦穗。
某个霜冻的黎明巡防队的马蹄声惊飞寒鸦他扑进灌溉渠怀里的麦穗在冰水中散成漂浮的黄金。
干旱是踩着日本人的铁蹄来的。
1942年的日头毒得反常连祠堂屋檐的镇兽都被晒得卷了边。
周怀山跪在枯井边听着辘轳空转的吱呀声想起素琴的耳坠当掉那日当铺掌柜掂着翡翠说:这成色换三袋麸皮。
素琴拔下另一只耳坠摔在柜台上:再加半袋要带壳的。
最后的存粮见底那夜阿满发起高热。
素琴把麸皮熬成糊喂孩子自己嚼着晒干的梧桐叶。
周怀山摸黑去扒日本人粮仓的排水沟在恶臭的泔水里筛出半碗馊米。
归途遇见抢粮的流民镰刀砍进肩胛骨时他死死护住怀里的粗陶碗。
素琴用嫁衣撕成的布条给他包扎月光下那些血渍像极了当年盖头上的石榴花。
周家的该交特供粮了。
保长的铜烟杆敲在门框上震落一层墙灰。
素琴把阿满塞进地窖转身时撞翻了案头的桐油灯。
火舌卷上五谷丰登的匾额时周怀山正背着空麻袋站在地头——蝗虫过境后的田野像被剃刀刮过的头皮连草根都露出惨白的断面。
祠堂化作焦土那日素琴疯了。
她蹲在晒场用炭灰画麦穗哼着哄阿满睡觉的童谣。
日本兵的车队经过时她突然扑上去撕咬轮胎说那是偷麦子的田鼠。
刺刀贯穿她腹部时周怀山正在后山挖观音土阿满的哭声混着血腥气飘来他抓起镰刀狂奔却只来得及接住妻子滑落的尸身。
最后的结局发生在霜降前夜。
周怀山把阿满绑在背上用素琴的绣帕蒙住孩子眼睛。
他提着镰刀穿过焦土月光将他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鬼魅。
粮仓哨兵倒下时几乎没发出声响飞溅的血染红了绣帕上的并蒂莲。
当火光吞没整座仓库周怀山在爆裂的麦香中大笑恍惚看见素琴在火中旋着蓝布围裙那些来不及抽穗的麦粒如金雨倾泻覆没了1942年所有的饥饿与泪水。
阿满的尸体在三天后被找到孩子蜷缩的姿态如同回归母腹手心里攥着半粒焦黑的麦子。
周怀山的镰刀插在焦土中央生锈的刃口上残留着那个时代最细碎的血肉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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