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的梦第99章 为什么还是会做噩梦
接下来的日子文渊的身影频繁出现在蜀郡各地的阡陌之间。
他踏着晨露走访村落踩着暮色核查田契指尖划过鱼鳞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时总能敏锐地察觉到改革推行中的滞涩 —— 阻力大多盘踞在四个角落:地方官僚阳奉阴违将田亩账册做得花团锦簇实则暗地包庇亲族;世家大族仗着根深蒂固的势力明里抗拒均田暗地里煽动佃户闹事;豪强地主更是直接将丈量土地的吏员拦在门外声称 “祖产不可动”;就连些酸腐文人也聚在茶楼酒肆里摇头晃脑说什么 “废井田、开阡陌乃是乱政”用笔墨渲染着 “人心不古” 的论调。
文渊在郡衙的油灯下对着舆图沉思三夜终于定下新策。
他先让青衣带着亲卫深入各村将官府印制的《均田令》贴在祠堂墙上逐条用方言解说给农户听 ——“男丁授田十亩妇人五亩缴足赋税便可世代耕种”直白的许诺像颗石子投进死水很快激起千层浪。
各村农户自发组织起来拿着祖传的地契与官府核对那些被隐瞒的田亩、被强占的膏腴之地渐渐露出了原形。
根基一稳文渊便挥下了雷霆手段。
他亲自坐镇刑场将三个抗命最凶的地主当众问斩抄没的家产一半充公一半分给无地的佃户;又借着核查户籍的由头将勾结豪强的两名县尉革职查办枷号示众三日吓得郡内大小官吏再不敢敷衍。
对付盘根错节的世家他则用了分化之法 —— 首先颁布了一项“推恩令”对世家大族以及地主豪绅从内进行分化。
对主动献田的家族保留其族学祭祀的特权;对负隅顽抗的便以 “隐匿田产、意图谋反” 的罪名削其族籍贬为庶民。
几场风波下来那些世代簪缨的家族终于收敛了气焰。
而对那些摇笔杆子的文人文渊采取了软硬兼施的策略。
他在郡城设了 “新政学堂”邀请王通王度等认同改革的儒士讲学凡是能写出《均田利弊论》且言之有物者皆可入府担任文书;对那些仍在背后诋毁新政的则命人搜集其贪腐劣迹编成《秽言录》张贴在城门口臊得他们再也不敢抛头露面上蹿下跳。
文渊还在合并之后各村镇设立了治安所加以威慑;兴办免费开智学堂造福于民。
这场变革如同一股洪流自下而上冲刷着蜀郡的旧秩序。
文渊再去乡间查看时只见新开垦的田地里稻浪翻滚田边地头的农户们脸上终于有了踏实的笑意。
其实这般雷霆手段并非文渊的本意。
作为一个浸淫过两千多年历史的穿越者土地制度的变迁在他脑中如掌纹般清晰 —— 从西周的井田制到战国的 “废井田开阡陌”;从曹魏的屯田制、西晋的占田制到北魏以降的均田制;再到明清的圈地、更名田直至近代 “平均地权” 的呐喊…… 这每一次制度更迭的背后都是一部浸透着血与泪的探索史。
他太清楚中国土地制度演变的核心脉络: 其一所有权的流转。
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的井田制(国有)到春秋战国铁器牛耕推动下私有产权的确立后世便始终以私有土地为主导仅辅以少量屯田、官田等国有形式作为调节。
这是历史车轮碾过的必然轨迹。
其二矛盾的永恒博弈。
土地兼并与国家调控几乎是所有王朝逃不开的宿命符咒。
王朝初期往往通过均田、屯田等手段抑制兼并可一旦吏治松弛、权贵坐大土地便会像滚雪球般涌向少数人手中最终制度崩溃流民四起引发社会动荡乃至改朝换代。
其三剥削形式的进化。
从井田制下 “借民力以耕公田” 的劳役剥削(助法)到秦汉后的实物地租再到明清商品经济萌芽后渐兴的货币地租每一次转变都映照着社会生产力的提升也暗合着农民人身束缚的松动。
其四农民地位的觉醒。
先秦时期农民是依附于贵族的 “野人”形同私产;宋元以降租佃制普及农民对地主的人身依附逐渐减弱有了更多自主选择的空间;而近代以来直至共产党领导的土地革命才真正实现了 “耕者有其田”让农民从土地的附庸变成了土地的主人。
正因为洞悉这层层叠叠的历史肌理文渊才深知:土地问题是根根须若烂了再繁茂的枝叶也会枯萎。
他如今在蜀郡的种种举措不过是想在这乱世里为这条颠簸的历史之路垫上一块稍微平整些的基石。
他还记得自己前世幼年时土地实行的是国有制。
那时的田地分作两种:一是人均两分左右的自留田地里种出的瓜果蔬菜、杂粮谷物全归农户自家支配墙角堆着的红薯、院里晾着的玉米都是自留田给的踏实;二是集体田产出悉数上交国家秋收后队里会按每家出工的 “工分” 多少分配粮食父亲肩头的扁担、母亲指间的老茧都系着工分册上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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