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的梦第93章 格里坪的大变局
格里坪的日头刚擦过西山顶赵根山家的小院就已挤得水泄不通。
院墙根的柴垛上坐着抱娃的婆娘碾盘上蹲着抽旱烟的老汉连院门外的老槐树上都扒着几个半大孩子 —— 全村近家中主事人近一百五十口几乎都来了。
赵根山拄着枣木拐站在台阶上把今日遇着贵人的事说了三遍。
话音刚落院子里 “轰” 地炸开了锅。
“里正怕不是老糊涂了?” 东头的王老五把烟锅往鞋底上磕得梆梆响“哪有贵人会给泥腿子送钱的?怕不是来骗咱们当苦力的!” 他去年被人贩子哄去修河堤半年没拿到一文钱至今见了穿绸缎的就犯怵。
西头的张寡妇抱着瘦娃往前挤了挤粗布头巾下的眼睛亮闪闪:“我倒觉得能试试!手工活计领回家做领多少做多少还能骗啥?” 她男人去年修驰道死了正愁没进项给娃抓药。
蹲在碾盘上的刘老汉 “嗤” 地笑出声烟袋锅里的火星溅在衣襟上:“一个月后见成效?怕不是等咱们把力气耗尽人早就没影了!依我看还是守好自家的田最实在。
” “可那贵人说明日就能通渠水!” 有人扯着嗓子喊“要是明天渠里真有水我就信他三分!” 吵吵嚷嚷间赵根山突然把拐杖往地上一顿:“都别吵!明日天一亮男人们都去渠边候着!有水咱们就合计着领活计;没水咱们就当听了场梦!” 院门外的槐树上一个半大孩子突然喊:“我看见那两匹大马往南去了!说不定是去邻村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往南望有人低头盘算只有赵根山望着天边最后一缕晚霞出神 —— 赵根山摩挲着掌心的瓷片指腹碾过釉面的冰裂纹心里头像揣着杆秤。
他活了六十多年见过州府来的巡察官也遇过赈灾的朝廷大员却从没见过哪个贵人会把粗瓷碗里的劣酒喝得一滴不剩 —— 那碗沿上的豁口怕是能割破嘴唇。
更奇的是对方踩着绣金线的软底靴坐在自家吱呀作响的破板凳上望着满桌糙米饭和马齿苋眼里半分嫌弃都没有。
连虎娃哭闹时抓皱了他的锦袍他也只是笑着摸了摸娃的头那自然的模样倒像是常来串门的街坊半点没有官宦子弟的架子。
“都静一静!” 赵根山猛地把拐杖往地上一顿枣木杖头在泥地上砸出个小坑。
喧闹的院子霎时静了只有灶房飘来的药味还在空气里打旋。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暮色里透着股笃定:“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贵人没见过?但今天这位文公子跟他们都不一样。
” 他举起手里的瓷片天青色的残片在最后一缕天光里泛着莹润“他不嫌弃咱家的寒酸不挑剔饭食的粗陋说话做事都透着股实在劲儿没有半分虚头巴脑的做作。
” 碾盘上的刘老汉刚要撇嘴被赵根山瞪了回去:“我瞧着这公子是有慈悲心肠的。
不然何苦跟咱们这些泥腿子费口舌?” 他把拐杖往腋下一夹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明日渠水若真来了咱们就信他;若没来权当我老赵看走了眼。
但眼下谁也别在背后嚼舌根扰了大伙的心思!” 院门外的老槐树上那个半大孩子突然蹦下来:“里正爷爷说得对!我娘说肯吃农家饭的心肠都坏不了!” 李二柱猛地从人群里站起来粗布短褐的衣襟被他扯得鼓鼓囊囊声音亮得像敲铜锣:“我是在自家田里头撞见文公子的!” 他往前跨了两步脚底板在泥地上碾出深深的印子把今早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 —— 从公子抓起干土顺风扬的模样到蹲在田垄边问渠水的语气连指尖蹭过他掌心时的温度都记得真切。
“你们说说!” 李二柱突然提高了嗓门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谁见过穿月白锦袍的贵人肯蹲在裂得能塞进拳头的田地里捏着那把能呛死人的干土看半晌?谁见过腰间挂着玉佩的公子会主动给我们这些刨土坷垃的出致富法子?” 他指着西边的渠沟方向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去年张大户家的狗腿子来收租连我家娃手里的半块窝头都要抢!可文公子呢?见了虎娃的伤二话不说就拿出宫里的药膏连我婆娘递过去的糙面馍他都掰了半块放进嘴里!” 蹲在碾盘上的刘老汉刚要开口被李二柱一眼瞪回去:“您老莫说啥贵人都一样!我摸着良心说那公子眼里的光跟县太爷审案子时的不一样跟收粮官揣银子时的更不一样 —— 那眼里头有咱们庄稼人的土坷垃!”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间吵嚷声渐渐低了下去。
只有晚风卷着灶烟掠过院墙把赵根山那句 “慈悲心肠” 吹得很远落在每个人的心头像颗刚埋下的种子只等明日的渠水来浇灌。
别正苑的大厅里烛火映得满室通明二十多张梨花木椅坐得满满当当。
文渊面前的紫檀长案上摞着叠墨迹未干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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