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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桢记第204章 墨隐千重冤茶融万劫霜

卷首语 《大吴会典?文移》载:凡官文书用印需钤缝骑字。

若有涂抹改易当注明年月及改官姓名。

御史巡按得核验各衙门文牍真伪违者以欺君论处。

墨隐千重冤茶融万劫霜 永熙六年的南昌城春寒裹着鄱阳湖水汽如同浸透毒汁的棉絮丝丝缕缕渗入骨髓。

谢渊立在府衙忽明忽暗的光影交界处喉结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滚动。

案头那本被茶渍显影的狱簿此刻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夺田换帖 四个歪斜字迹如同活物在纸面上扭曲缠绕渐渐幻化成茶农们深陷囹圄的面容 —— 有人双目圆睁似在呐喊有人垂首闭目满是绝望。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纸面残留的茶渣粗糙硌手每一下触感都像重锤敲击心脏恍惚间与记忆里某个老茶农掌心的茧子重叠。

那天在庐山脚下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袖浑浊的泪水滴在他手背上:青天大老爷他们抢走了我们祖祖辈辈的茶园啊...... 此刻狱簿上的每一个字都成了权贵们刺向百姓心口的利刃。

逐字逐句审阅抗税茶农的供词时谢渊的睫毛剧烈颤动眼底泛起血丝。

每个供词的角落都暗藏着 七月十五榷场换契 的字样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待致命一击。

中元节本是阖家团圆、焚香祭祖的日子却被权贵们变成巧取豪夺的祭日。

他想起萧栎密信中 庐山十八堡茶园全失 那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此刻终于拼凑出一幅浸透血泪的血色图景。

窗外骤起的狂风 砰 地撞开半扇窗瞬间扑熄半盏烛火墙上摇晃的影子被黑暗吞噬大半恰似这被权势颠倒的世道真相正被层层掩埋而他就是要做那个撕开黑幕的人。

次日细雨如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青石板路上。

谢渊带着玄夜卫穿行在潮湿的街巷泥浆漫过鞋面的寒意顺着胫骨攀爬却不及他心中寒意的万分之一。

街边巷口几个孩童蹲在积水处用细枝在泥沙上画着不成形的图案。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抬头瞬间清澈瞳孔里倒映的官服让她脸色骤变慌乱中用沾满泥巴的小手抹去沙画可湿泥中残留的几个符号却如惊雷炸响在谢渊耳边 —— 那不规则的排列竟与昨夜账册某页批注的断句方式严丝合缝。

他的心脏猛地撞击胸腔震得耳膜生疼蹲下身时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好孩子再画一遍伯伯给你买糖吃。

袖中摸出碎银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即将触碰到真相的激动与愤怒。

女童怯生生地接过钱重新用树枝勾勒沙画逐渐成型竟是一座带地窖的建筑门前插着dko王府的旌旗。

谢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心中冷笑:原来那些失踪的田契、消失的茶农都藏在这见不得光的地底下。

暮色浸透城墙时谢渊混在运粮队伍中潜入官仓。

腐木气息裹着陈年霉味扑面而来像一只腐烂的手捂住口鼻令人作呕。

他装作不经意地弯腰踢开墙角稻草指甲却在青砖缝隙间精准发力。

当一块松动的砖石被抠开潮湿泥土喷涌而出的腥气瞬间让他胃部翻涌 —— 这味道和那年在魏王府地窖发现腐尸时一模一样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暗道仅容侧身通过他贴着长满青苔的石壁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手中火折子亮起的瞬间密室里堆积如山的册籍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颤抖着翻开庐山垦荒黄册墨迹未干的批注刺得眼眶生疼:以茶农田契置换改作官粮入库字迹工整得瘆人每一笔都像是权贵们握着百姓的血在蘸墨书写。

册籍边缘的粗布纤维与茶商之子的账册材质相同这个发现让他后背紧贴石壁冷汗湿透了里衣。

更深处几具骸骨蜷缩在墙角指骨深深陷进泥土保持着抓握的姿势似乎在生前曾死死护住什么。

当半块烧焦的 文渊阁 木牌入手谢渊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原来这场土地掠夺的阴谋早已扎根朝堂中枢那些看似冠冕堂皇的官员才是真正吃人的恶魔。

密室顶部传来守卫来回踱步的脚步声与他擂鼓般的心跳声共振每一下都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谢渊将黄册紧贴胸口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纸张边缘的锋利仿佛要割开他的皮肉直抵心脏。

原路退出时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

宁王府的旌旗在闪电中猎猎作响宁王的面容仿佛化作獠牙要将他撕碎吞噬。

怀中的罪证被体温焐得发烫却凉透了五脏六腑 —— 他知道自己不仅触到了冰山一角更握住了足以撼动整个朝堂的把柄但也因此成了权贵们必杀的眼中钉。

片尾 寅时的南昌城仿佛被浓稠的墨汁浇灌死寂得令人窒息。

驿站木桌上的烛光在穿堂风中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就像谢渊此刻面临的处境。

他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笔尖滴落的墨汁在奏疏上晕开像极了茶农们未干的泪痕。

垦荒黄册投在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恍惚间化作无数冤魂在黑暗中无声地叩击着他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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