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第154章 下岗潮的前夜
周省长去北京开会的第三天省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政策研究室里弥漫着一股纸张受潮后的霉味混合着老烟枪们吞吐出的廉价烟草气息构成了一种典型的、略带压抑的九十年代机关办公室味道。
我正对着一份《关于我省部分国有工业企业经营困境的初步调研报告》绞尽脑汁。
这份报告是周省长去京前点名要的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全压在了我们处。
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是门卫老张头打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林干事吗?门口……门口来了好些人说是红星机械厂的工人想见领导。
” 我的心“咯噔”一下。
红星机械厂正是我报告中提到的几个严重亏损企业之一。
“多少人?什么情况?”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估摸着……得有三四十号人吧也没闹就在大门口站着雨里淋着呢说要反映情况。
”老张头压低了声音“林干事你看这……” “我马上下来。
”我放下电话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报告上冷冰冰的“亏损”、“资不抵债”这些词汇此刻正以活生生的、带着焦虑和期盼的面孔出现在省政府的大门外。
旁边的老刘处里的“老机关”扶了扶厚厚的眼镜片慢悠悠地呷了口茶语重心长地说:“致远啊这种事儿让信访办的同志去处理嘛。
咱们政策室是琢磨大政方针的地方直接掺和这些具体矛盾不合适容易惹一身骚。
” 我理解老刘的好意他是怕我年轻把握不住分寸。
但想起周省长常说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以及他看我那份反映农民负担报告时凝重的眼神我觉得我不能躲。
“刘老师我去看看情况了解一下第一手信息对完善咱们这份报告也有帮助。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笔记本和伞。
老刘摇摇头不再说话那眼神仿佛在说:“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啊。
” 走到大院门口雨比想象中要大一些。
三四十个工人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没有打伞就那样沉默地站在雨里。
雨水顺着他们花白的鬓角、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滴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
他们没有喊口号没有举标语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群被遗忘在雨中的雕塑。
这种沉默比喧嚣的呐喊更具压迫感。
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身材高大但背有些佝偻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
他看见我出来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有些沙哑:“领导我们是红星机械厂的工人我们想见省里领导反映厂里的情况。
” 保安想拦他我摆了摆手。
我注意到他胸口别着一枚褪色的劳模奖章在灰暗的雨幕中那一点微光格外刺眼。
“老师傅我不是什么领导是政策研究室的干事姓林。
”我把伞往他那边挪了挪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似乎不想让身上的雨水沾到我。
“领导们都在开会您有什么情况可以先跟我说说我一定如实向上反映。
” 他打量了我一下眼神里有审视也有一种走投无路下的最后希望。
“林干事”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厂子……厂子快半年没发工资了。
食堂早就关了娃儿的学费家里的开销……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 他身后一个年轻些的工人忍不住插话语气激动:“不是说改革吗?怎么越改我们越没活路了?厂里那些领导小车照坐饭店照下凭什么就让我们下岗?” “对!凭什么!”人群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那沉默的堤坝似乎快要崩溃。
老工人回头瞪了那年轻工人一眼呵斥道:“二愣子别瞎吵吵!”然后转向我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林干事我们不是来闹事的。
我们就是想知道厂子到底还有没有救?我们这些为厂子干了一辈子的人以后该怎么办?国家……国家不能不管我们吧?” “国家不能不管我们吧?”这句话像一把沉重的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们被生活重担压弯的脊梁看着他们在雨中无助而又充满期盼的眼神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
我想起报告里那些关于“产权明晰”、“减员增效”、“壮士断腕”的漂亮术语。
在这些活生生的人面前那些词汇显得如此苍白甚至有些冷酷。
“老师傅您贵姓?”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
“免贵姓刘刘大山。
他们都叫我大刘师傅。
”他回答。
“刘师傅”我翻开笔记本尽管雨水已经打湿了页角“您说的情况我记下了。
请您相信省里对国企改革、对工人兄弟们的生活非常重视。
周省长去北京开会议题之一就是如何妥善安置困难企业的职工。
请你们先回去给我们一点时间组织上一定会研究出办法给大家一个交代。
” 我的话与其说是在安抚他们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我知道这可能是空洞的承诺但在那一刻这是我唯一能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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